陵王匆匆离开马场,一则因为手中负责的禁军重新整编调度问题,另一方面是府中有北境的飞鸽传书,传递消息的不是别人,正是陵王府安插在北宁王府的心腹顾斐清,一个月前刚从京都出发回北境,怎么前后脚的功夫就急着送消息回来。这个时间还有什么如此仓促的大事?
赵熙向来心有七窍,忙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回,摒退左右后才将那空白的纸条在火焰上烤了烤。一张细窄的纸条上赫然出现四个字:子衿代嫁!
子衿代嫁!
他的手忽然脱力一般,任由纸条落入烛台上化作灰烬,“嫁过来的是萧子衿,竟会是萧子衿?”一次北境的微服私访,他因脱离护卫队而被马匪盯上,眼见双拳难敌四手之时,她出现了。一身戎装,英姿飒爽,不过举手之劳的施以援手,他却念念不忘,将母妃亲手雕刻的青玉炉相赠,原想着到底也是门当户对,却不知造化弄人。“上天真是开了大玩笑了,不过既然木已成舟,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子。”他绝不能心慈手软,那惊鸿一面不过是人生低谷中的一次偶然,因为情况特别才叫他难以忘怀。对!一定如此!赵熙双手撑在桌案上,一时竟有些乱了分寸。
“来人啊,备车。本王要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!”没有任何理由,只是单纯的想去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“王爷,天色已晚,此时过府恐有不妥。”匆匆赶来的贴身护卫周扬劝说道,“而且属下听闻今日马场上的一些事,太子殿下似乎大为震怒,气的旧病复发赶回东宫去了。”
知己知彼才有胜算,对于赵钦,表面上依然是君臣关系,可私下里没少琢磨他的性子。在他看来,赵钦不过是命好,投身在皇后的肚子里,生来便是太子。虽说皇上表面上不怎么管他,可派去守卫东宫的侍卫,伺候他的仆从没有一个是不忠心的。若不是他打小身子弱,久病缠身,当今圣上也不会扶植自己的侄儿们。
“可知因为何事?”
周扬一时有些语塞,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,便没有上心,“属下这就去打探一下。”
夜沁凉如水,冷颜洗漱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,月近中旬,圆盘样的月亮高挂树梢。她随意披了件袍子,没有惊动任何人,悄悄的踱步到所住的院子中。“不知道北冥朔怎么样了,那个女人……”冷颜想不明白,若说别人带回去的,她还可以怀疑一下,可她是自己亲自从流放途中劫走的,怎么会出差错。若是没有出错,她又为何处心积虑的怂恿北冥朔杀了自己?
“女儿,在想什么?”
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冷颜身子一颤,如今连基本的警觉性都丧失了吗?
她不擅长应付林父,每每瞧见他看自己的那道慈爱目光,心中便不由得心虚起来,那是杀手本不该有的感情,而她有了。正如当初北冥朔警告她不该存儿女私情一般,她还是动情了,却喜欢了一个视自己如棋子的人,真是讽刺至极。
“没什么,许是今日太惊险,我一时难以入眠。”
林铮也不多问,因为公务繁忙,他刚歇下。又想起前些天凝香阁老鸨李氏送来的东西,于是便拿来找她了。冷颜看着桌上的香囊和半块太极图案的勾玉有些疑惑,“这是……这是什么?”
“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,她走得早,嘱咐我待你长大成人再交给你,爹这几年忙于政务,竟一时未能想起。如今越王府已下聘礼,爹这才想起来这块玉。”万般不愿也不能抗旨,林铮内心极度挣扎,“你可会怪爹?”
冷颜不懂如何应付一个思女情切的老父亲,只能配合的摇摇头,虽说嫁入越王府不是上上策,但对于掩藏身份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。
“你看你,自从回来便不肯再唤我一声爹爹,想来心中还是有怨的。”
“额……”冷颜张了张嘴,爹这个词终究没有说出口,她默默垂下头,“我对天发誓,无怨无悔,如有违背……”
“傻孩子,爹跟你开玩笑呢!”林铮急忙打断她,“好了,爹不打扰你了,早点回去休息。以后勾玉和香囊随身佩戴吧,就当你娘看到女儿婚配的一天吧!”
“爹……爹?”林铮走后,冷颜轻声念叨了几个字,也不是难以启齿,可不知为何对着他反而喊不出来。
鸡鸣之后,打更的声音阵阵传来。萧子衿习惯了早早醒来活动手脚,在床沿边上趴了一晚上,她整个身子都僵了,尤其是被攥了一晚上的胳膊。
昨夜尹鸿升为太子止痛之后,太医院的太医们按着平日里的法子给太子开药拔毒,一盆一盆暗黑色的血水被端出去,触目惊心。如此慌乱匆忙的夜晚直到临近天明,萧子衿才得以打个盹。
抽了抽胳膊,赵钦睡得很熟,手上的力气也小了许多,她这才小心掰开他的手指,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腕。
“娘娘,您先洗漱吧,早膳是端回安乐宫还是就在正阳殿?”十一收回洗牙的器皿,递上拧到半干的帕子。
萧子衿正想开口,却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,忙随手擦了擦便匆忙赶出去,“何事喧哗?”
“回娘娘的话,是西苑的侧妃们要求侍疾,属下们拦不住。”
“以往都这样?”萧子衿略有些疑惑,若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,怎的上次见太子犯病时没有这么大阵仗呢?
内监站在殿外略为尴尬道:“众侧妃许是看到娘娘您进去了,以为可以侍疾,故而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!”她望着殿外穿着艳丽的侧妃们,不由得同情起自己,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。“让她们都散了吧,殿下需要休息。”
半柱香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,殿门口的人只多不少。萧子衿不禁有些烦躁,这些后院里的女人们成天无所事事,不出来搅和搅和便浑身不舒坦,“十一,去吧我的鞭子拿来。”金钢索制成的软鞭子,以往都被她挂在腰间,几乎形影不离。如今换上这一身冗长繁复的宫装,委实不好随身带着。
十一忙将鞭子取出来,萧子衿再度出门看到的是一张张面带哀怨的脸,几乎个个都是絮絮叨叨着闲言碎语。“我初入东宫,舔居正妃之位。听闻你们都想侍疾,那么就凭实力说话吧。本宫听说东宫内有个演武场。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,换好衣服去那里等我。”
侧妃柳氏入宫最早,自然觉着自己高人一等,“娘娘,妾身等只是想看看殿下如何了,您这样拦着,不妥吧。”
萧子衿不擅与她们周旋,直接一鞭子抽在一旁白玉石雕刻的石狮子身上,啪得一声,狮子头碎成一块块无用的小石头,吓得那群侧妃们顿时噤声,“妥不妥,我说了算!”
章节X